姥爷•思念 | 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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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午节临近,妈给我打电话,说从集市上买了粽叶和糯米,准备包粽子,问我想吃什么馅的。我不假思索地说,肉馅粽子。妈妈在电话里笑了,说:“你这孩子,口味越来越随你姥爷了。” 我记得以往每年端午节,姥爷都会早早地买好糯米,来家里和我妈一起包粽子,粽子里加红枣、红豆、花生,包满满两大盆,等舅舅、小姨他们放假回家捎走一些,其余的就放在冰箱里,夏天拿出来放在碗里,撒上白糖,吃起来甜甜的。我还记得,姥爷最爱吃的是加肉馅的粽子,咬一口香香滑滑的,嘴边的汁液都不舍得擦。 姥爷是一个干净、精神的老人,特别喜欢穿手纳的那种青色布鞋,在这个工厂流水线所生产的布鞋处处都是的年代,极少见到这种底儿是车胎皮做的,一针一线都可以摸得到的鞋子了。姥爷喜欢赶大集,偶尔会在某个角落里,看到卖手纳布鞋的老奶奶,大红色牡丹花图样的旧包袱铺在地上,稍有些粗陋的布鞋整齐摆在那里,姥爷这时肯定会买两双。 姥爷的家在一个小山村,小山村在一座山脚下,山的名字叫马耳山。小时候,端着大烟斗的姥爷总会指着那座远远的山问我:“娃娃,你知道为什么叫马耳山吗?”这时我就会特别得意地说:“知道,因为长得像马的耳朵!”姥爷笑着眯起了眼睛,一只手拿着大烟斗,吧嗒吧嗒地吸两口,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脑袋,说:“走,姥爷带你去山脚下摘酸枣!” 姥爷是个老烟枪,夏天的时候,老人们在树荫下乘凉,拿着集市上买的烟草叶子丝,还有那种长长的纸,卷啊卷,就成了一根烟。我哒哒哒跑回家,拿出自己的四线方格本,撕一张,把爸爸的香烟拆了,把烟丝子抠出来,卷到自己的纸里,卷啊卷,卷成一根棍,放在小糖盒里,想等着下次见到姥爷时送给他。 姥姥去世的早,所以妈妈习惯每一周都去看姥爷,把姥爷家的冰箱塞的满满的。我高二的时候,妈妈生了一场病,没人告诉姥爷。之前,妈妈每周都会去看姥爷,有一天姥爷给爸爸打电话,说小妮都俩月没来看我了,我心里不安生。爸爸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混了过去。第二天一大早,姥爷就赶了最早的公交车去了我家。看看躺在床上静养的我妈,看看头发花白了好多的我爸,姥爷说:“袋子里是我买的鸽子,篮子里是山鸡蛋,你俩好好吃饭,不管啥事还有我。” 那天下午,姥爷和我爸拿着小马扎在我家院子里坐了好久,傍晚橙黄色的阳光照着飘舞的杨絮,我站在后面看着他俩的身影,觉得什么都不用怕。 姥爷回家就直接去了一个老中医那里,问了好多药草,问从哪里可以买到药草苗苗。以前姥爷的小院子里种满了蔬菜,什么芸豆啊豆角啊黄瓜啊都有,从那以后,就被姥爷换成了小药园。姥爷和那个退休的老中医一起上山,采野药苗,回家种上,很神奇,几乎每一种药草都奇迹般地在院子里生长,结种子了。 妈妈回医院复查的时候,大夫说从医这么多年,第一次见到康复的如此彻底的病人。其实,医生不知道,姥爷和我爸几乎跑遍了周围所有能采到药草的山头,访遍了周边大部分的偏方医生。我家现在还有一个很大的花盆,花盆里种着姥爷采的一种药草。 姥爷很爱吃肉,不喜欢吃青菜。我上大一的时候,放假去姥爷家,晚上爷俩聊了好久,姥爷突然说饿了,我也饿了。姥爷去冰箱里翻出一袋牛肉,用煎饼卷着,加了几根小葱,吃得可香了。我眼馋,也想卷一个,姥爷却给了我一个苹果,说:“多吃菜多吃水果,健康,姥爷老了,就不在乎这些了。”我嘻嘻哈哈地说:“姥爷自己吃肉不给我吃,姥爷不心疼我了。”姥爷笑了,然后把洗好的苹果递到了我手里。 大二寒假的时候,姥爷被查出小脑萎缩在医院住院,我去看他,那时候姥爷耳朵就听不到了。姥爷拉着我的手,对身边的人说,这是我们家的女娃娃,在东北上大学,可厉害了,等他病好了,让我带他再去一次哈尔滨,去看看远在那里的大姨一家。 姥爷去世的那天我还在学校,记得还有三天就放端午假了,我早早就买好了姥爷爱吃的哈尔滨红肠。晚上做了一个梦,梦到我放假回家了,姥爷在门口等我,说哎呀娃娃终于回来啦。第二天一早,我给妈妈打电话,怎么打也打不通。下午妈妈给我回了电话,说姥爷走了。 端午假期的时候,我和舅舅一起回姥爷家收拾院子里的花花草草,恍然觉得姥爷还在院子里,正拿着杆子够树上的黄樱桃。 到今年端午节,姥爷走了整三年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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